深扒旅程网破产真相 90后创业者张东波解释危机缘起

　　9月26日，旅程网创始人张东波发出一封破产清算公开信，在业内掀起一阵舆论风潮。

　　资料显示，旅程网成立于2013年5月，以在线旅游B2C业务为主，利用在线平台销售各类与旅游相关形式的产品，如机票、酒店、门票、跟团旅游、自由行、邮轮旅游等，2013年11月正式开展业务就实现百万元的销售，2014年8月销售额突破1000万元， 2014年12 月销售额突破2000万元，2015年全年营业收入达2. 1亿元。

　　围绕旅程网突如其来的破产清算，业界舆论划分成两大阵营。由旅程网管控的微信公众号“旅程有你”留言区，放出的留言以支持、同情、鼓励为主。

　　而第三方微信公众号“56U丨我旅游”的留言区，舆论则是毫不留情的指责、揭露和质疑。有“前合伙人”称张东波私用公款买房买车买奢侈品；有员工称其忽悠员工为公司垫款，有人为此垫付了十几万元；有“供应商”质疑其早已转移资产，试图通过破产逃避债务；有人质疑其公开信是为了作秀；有围观群众质疑张东波90后创业，又称已经在旅游业打拼十年，推算起来未成年就开始做旅游，真实性可疑。

　　两极分化的舆论，转移资产中饱私囊的质疑，讨债员工的血泪控诉，“90后创业”的真实性……这些让旅程网破产事件变得愈加扑朔迷离。新旅界采访了旅程网供应商、欠薪员工以及张东波本人，试图为读者还原事件背后的真相。

　　供应商、员工现身说法

　　供应商“爵士”从2015年起为旅程网供应旅游产品，他告诉记者，旅程网在2016年初就出现过拖欠团款的现象，但一段时间后拖欠现象有所改善，到了2017初又出现拖欠，同事曾多次上门催讨，也发生过比较激烈的摩擦，最后已经准备上诉法院了，旅程网才逐渐结清欠款。

　　结款不畅令爵士对旅程网保持高度警觉，在后续合作中严格执行先结款后出团，并逐渐停止接收其客人，最终在旅程网宣布破产时并未蒙受损失。但爵士反映，有熟悉的同行在此事件中损失惨重，已经开始上诉了。

　　对于有员工为旅程网垫付十几万的说法，爵士称该说法属实，他与该员工有直接接触。“旅程网老板的洗脑能力很强，手下有一批忠心耿耿的员工，资金困难时甚至发动员工帮公司借钱”，他说，“他们员工做的非常辛苦，往往客人下了单、付完钱，他们还要提心吊胆，因为公司不一定会把钱准时打给供应商，如果公司不打款，要么员工替公司打款要么客人退团。”

　　爵士的说法得到了旅程网员工“追风”的证实。“追风”于2016年加入旅程网，负责产品销售，在今年8月刚刚离职。追风称，从今年3月起开始有拖欠工资的情况，在之后5个月中，工资一直有拖欠，陆陆续续发，也没有足额。但他并未离职，反而在5个月里为公司创造约10万毛利润。“我5个月工资也就1万多，至今被拖欠约1万元。但我离职的原因不是拖欠公资，我在公司一年多，对公司感情很深，就算不发工资我也能做下去”，他说，“但7月份一个月，我收了几十多万元的单子，因为公司的原因一直发不了团，全部做了退款，一边做退款一边被客人骂，实在撑不下去了。”

　　追风并未为公司垫款，但他表示，公司有员工垫付20多万，目前统计有十几个员工一共垫付150万元，“张东波发完公开信后就一直联系不上，现在他们打算集体上诉，毕竟这个数额太大了”。

　　对于外界质疑张东波转移资产中饱私囊，追风表示，“感觉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但他也表示，“张东波的洗脑能力超强，很会给员工画大饼”。

　　追风的一大疑惑是：公司的钱到底去哪儿了？“我们收了客人的钱，公司却不给客人发团，这对我们太过分了，我们也问过公司，张东波说是因为以前欠了供应商的钱，收的钱需要支付上一笔欠款，所以这次的客人就没钱出团”，他说，“旅程网最好的时候每个月100多万毛利润，在几个OTA上也比较有影响力。但为什么会欠这么多钱？欠供应商的，欠员工的，还有欠物业一年的房租。”

　　张东波解释危机缘起

　　其实，旅程网与去年以来接连倒闭的旅游B2B平台不同，旅程网主要收散客、直客，没有大规模补贴返利，除了在几大OTA上购买一个月几万的首页位置外，也没有进行其他大规模烧钱营销。为什么旅程网的资金链会遭遇如此危机？旅程网的资金缺口到底有多大？记者联系了此次危机的核心当事人张东波。

　　“一切的罪责都在我，是我判断失误扩张太快，没有刹住车”，张东波说，“2013年底我们有7个人，2014年年底有80多个人，2015年年底180人，2016年暑期的时候达到峰值近300人。”

　　“当时扩张有两方面考虑，一个方面是深耕各个渠道平台，扩大在各渠道的占比，另外一方面是完善自己的网站平台以及公共管理人员等各个职能体系。”

　　仔细观察旅程网的架构，可以发现张东波所言不虚。成立仅4年的旅程网有功能完善、频道齐全的官网，网站有旅游攻略、点评、问答、博客为特色的旅游社区，有包括旅行社、酒店、景区、交通、票务代理、租车、WIFI等在内的旅游企业提供专业的交易、交流和信息化管理服务，种类繁多，条目明细。

　　旅程网在去哪儿、途牛、携程、飞猪上有线上渠道，并通过购买首页位置等深耕线上渠道。此外旅程还有多个线下门店，在苏州、上海等多个城市设立网点。有为了提升客户满意度而建的豪华车队，还并购了出境社等。

　　短短4年建立如此齐全的业务架构，旅程网也算得上执行力超强，但市场需求并不能随着业务体系的齐全而呈爆发式增长。旅程网旺季单月毛利润最高100多万元，而近300人的团队每月人力成本至少120万元，考虑到淡季落差和其他开销，旅程网无可避免的陷入持续亏损。

　　2015年底至2016年暑期是旅程网一个扩张高峰，在2016年3月其爆发了第一次严重资金危机，导致拖欠“爵士”等供应商的团款。为解决该危机，张东波通过各种渠道融资，银行贷款、信用卡、亲朋好友甚至高利贷，也抵押上了所有的房子和车子。

　　但融资无法根治经营上的入不敷出，融资带来的额外成本也使缺口越来越大。张东波在公开信中称，沾上高利贷是其最后悔的一件事，“随时随刻都是紧绷着神经和濒临崩溃的状态，每天唯一的奢望就是晚上到家躺在沙发上，什么都不做，呆呆地坐着。”

　　事实上，近一年半以来，张东波一直在焦虑和疲惫中死扛，继续借遍所有可以借钱的亲戚熟人、朋友同事，也曾调整公司各项制度致使员工纷纷离职，从近300名缩减至20多名，但公司经营窟窿已经越滚越大，缩减人力成本只会让公司运营停滞，因此又紧急招聘20多名员工。

　　一笔即将到账的贷款是张东波眼中最后一个希望，但贷款还未到账，供应商们纷纷上门讨债，并调整其销售政策，拒收其客人，这导致出现“追风”上述50多万元单子全数被拒，只好为客人退款。

　　疲累不堪的张东波终于下决心放弃，“我突然觉得企业的继续运转下去已经失去了意义，我这一年的坚持、死扛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随后张东波发出破产清算的公开信。

　　回应质疑

　　“前合伙人”对于张东波公款私用的指责，供应商对其转移资产的质疑，张东波无奈的表示，墙倒众人推，“如果我是为了私吞，我会背上这么多个人债务？我会借遍亲朋好友和同事？我的所有资产全部配合清算，如有需要包括我亲属家人的资产也可公开。”

　　张东波表示，“没有哪个老板愿意看着自己辛辛苦苦做的企业破产，除非他本就以圈钱为目的。上周五，我和妻子为了保证国庆期间游客正常出行，和途牛、去哪儿签订个人借款协议，都是需要我去偿还的。现在，我还在带着全家人躲着公司的高利贷过桥的追债，这个月的生活全靠朋友接济。”

　　追风怀疑张东波公开信看似有担待但实际诚意不足，“薪水已经拖了快半年了，工资条也一直没发下来，怎么给他发结算薪资的邮件？”

　　张东波对此回应，“公司在2016年3月第一次出现资金问题后有工资发放晚的情况，确有遗漏，所以希望大家把未结清工资告诉我们以免遗漏，根据所报数额公司进行核实。工资条公司每月都发到企业邮箱内，每一项都有理有据。”

　　此外，针对“90创业真实性”的质疑，张东波称自己是90年生人，17岁辍学开始带旅游团，6年后开始创业。

　　或许，过于年轻、过早辍学也是酿成张东波此次悲剧的重要原因，仅有6年的带团经验，没有足够的企业战略知识、金融知识，导致其先是盲目扩张，接着陷入融资陷阱，窟窿越滚越大，最终数年心血毁于一旦。“如果不是2015年、2016年决策失误，按照我们模式发展下去再转型，还是能稳健生存的”，张东波不无遗憾的复盘。

　　“我对不起的人有很多，不论是拖欠工资还是员工借钱给我，还是供应商结算款拖欠，我都承认。我也尽全力试图挽救公司，所有的资产抵押，能做的、不能做的贷款都想尽了办法，但公司已经没法拖延下去了。”

　　“目前公司银行贷款，供应商应付账款，应付管理费用和个人借贷，到底有多少，还没有盘点清楚，但总金额应在1000万元以内”，他说，“把公司和我个人所有资产用来偿这些欠款，我不会说一个‘不’字。但这还不够，只要我有机会，只要我有一双手，我都会来努力解决这一切，为自己犯的错承担责任，不管多久！”

　　最终，让旅程网难以为继的究竟是不是仅仅1000万资金缺口？

　　对于旅游创业者来说，张东波的案例至少有两点启示：一是创业过程中保持理性，不要盲目扩张；二是遇到重大危机合理评估风险，该及时收手时切勿死撑。第一次资金危急时，张东波未能理性退出，导致债务规模膨胀至近千万，虽然张东波表示负责到底，但对于已经不得不借助高利贷的张东波来说，清偿账务并非易事，充满不确定性。

　　所幸的是，作为90后的张东波十分年轻，尚有时间东山再起。但就当下的市场环境而言，留给这些激情入场、激进扩张的创业者的机会，似乎不多了。